【南北双一/时空连结】如果
上一棒@脱氧核糖
【时空连结】：已经发生的事情，真的无法改变了吗？如果能够忽然和过去连结起来，改变过去呢？
*文前提示：此篇算是赴约的续写，不同于之前写续约时直接修改了结局，这次是在弥补赴约上下已经发生的结局，建议空闲的话先观看赴约（上）（下）
*当然不看也是可以的，前情提要：ccy在坐飞机去看zc的路上发生空难去世，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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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天天亮得总是很早，张超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天色已微微亮，便也没了睡意，泡了杯咖啡在窗边看日出。
如今他是内地炙手可热的创作歌手，两年前从前公司中脱身自己组建工作室，综艺广告邀约不断，他却变得愈发挑剔，除了颁奖典礼和慈善义演，基本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一年发一张专辑，开一次巡回，偶尔去一次晚会，刚好养活工作室一大帮子人。
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吓人得紧，张超端着杯子不由回想起来，又是一身冷汗。可这五年里，每每在梦里再看到蔡程昱的样子，虽说多半是对当年那场灾难添油加醋的想像，却也乐在其中。
站了一会，天色已是大亮，索性收拾收拾行李赶十点钟的飞机，这五年虽然工作从忙到不忙历尽波折，每年去当年那个小山村的活动倒是从未改变过。
从前是热心公益，如今倒是多了一份纪念的意味，愈发的风雨无阻了。
还是熟悉的一下午的颠簸，张超提着箱子站在了村门口，阿海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都已经离开村子出去营生了，剩下的只有几个年纪尚小或者家里等着嫁人的小姑娘。
“张超叔叔！”一个小妹妹飞奔着到村口，张超打眼一看还是个生面孔。
“就这么点人了？”张超狐疑地看着后面跟着的几个扭扭捏捏的孩子。
“隔壁镇子办了正儿八经的学校，好多都搬走了。”小妹妹声音软软的，“奶奶说立秋了再开学也要我去那里上学了。”
忽而一阵凉风吹得张超回了神，其实自打赵老师去世，这个学校早属于名存实亡的状态，从前有赵老师还有人联系一年一年的志愿者来，如今老师和孩子一个个地走，像是要将这个村子都搬空了。
空了，还来吗？张超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他不知道，这里已然像是他的一个执念了。现在他来这里不需要上课，只是偶尔和孩子们坐在一块弹弹吉他唱唱歌，赵老师家的院子也被他的儿子抵了出去，满园山茶无人搭理，死伤殆尽。
这次过来，大半的时间张超都喜欢跑到当年那个山坡上发呆，当年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回忆，像是觉得多想想就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从回忆中抽离又失望难掩，尽管如此也不愿停止思念。
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提示着该醒来的时间。张超正起身要走，手机忽然叮了一声，张超掏出来，上面竟荒唐地写着蔡程昱三个字，连头像都是一样的。
[你好，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请问怎么称呼？]微信那头这样说道。
张超理智出笼，可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已经离开五年的蔡程昱，多半是个恶作剧。
[你是哪位？]张超问他。
[我是蔡程昱啊，你到底是谁啊？]
[请不要拿逝者开玩笑。]张超有一些生气，拿一个已经去世的、办公室挂满了锦旗的英雄人物开玩笑，严重触及了他的雷点。
[逝者？我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就逝者了？]电话那头似乎也有些生气。
张超看着这个语气自己也有些犹疑，兴许是重名了？可自己又是何时添加了这个微信呢？这对话框怎就忽然出现了？
[你说你是蔡程昱，我恰巧也认识一个蔡程昱，不知道你是哪个？]
[我现在是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
[真的不要开玩笑了。]张超有些恼火，却也更是无奈，他发现自己竟连这荒唐的玩笑也不愿放过，嘴上说着愤怒的话，心里却有幻想的种子正不听使唤地生根。
[我真的没有开玩笑啊！所以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我叫张超。]
[张超？张超是谁？]
[你不认识我还敢说你是蔡程昱！]
[可是我真的是蔡程昱啊！如假包换！]
[怎么证明？]
[我是今年的先进个人，这算吗？]
[公知信息，不能当证据。]张超竟发现自己有些沉迷地和他聊了起来，看着那些文字，他都能想象到蔡程昱亲口说出来的语气。
[…你这人真是奇怪的很，好吧，悄悄告诉你，我们院长非要把女儿嫁给我，我正在拒绝，结果被发派了，现在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下乡医疗援助了…]
[现在？正在？你那里是什么时间了？]张超真的起了疑心，一是对方说出的这件事真的私密而又真实存在，二是他说正在收拾？这明明是七年前就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又……
[下午…六点……]
对面却会错了意，张超气得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可竟显示连接错误无法接通。
张超不信邪又打了几次，可这对话框本就是邪门的东西，打多少次还是一样，最后只得抱着试试的心态打了个语音电话，竟然拨通了。
“喂？”张超的声音很是紧张，他很期待，却也很害怕真的听到蔡程昱的声音。
“喂？”蔡程昱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愤怒，“你到底是谁啊？”
“你那边，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天？”
“2019年4月…16日…”蔡程昱顿了顿，似乎特地看了看时间，“你别告诉我你从未来来，我学理的，不信这一套。”
“可我这里，真的是…”张超还没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拉下手机工具栏，点了录音，“我这里已经2026年了。”
“你还真敢说啊？”蔡程昱气笑了，“行，反正我闲得很，我陪你玩，你说说2019年之后有什么大事，我也好验证验证。”
张超脑子转了转，倒确实想不起来2019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对，你要是没骗人，你这会确实还不认识我。我只记得你这趟援助回去，上海就开始垃圾分类了，你还抱怨过。”
蔡程昱正要开口问那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电话却忽然被挂断，手机也一下弹回了主屏幕，再回到微信，那个奇怪的聊天框早消失无踪了。
张超慌乱地点开微信，也看不到聊天框了，连带着他一直没删的真正的蔡程昱的微信也消失不见。
不过幸好，刚才保存的录音还在，张超抱着手机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听那一小段录音，像是找到了这五年毫无方向的生活里，唯一垂下的一根绳索。
2.
东翻西找也没再看到通讯录里有叫张超的，连一样的头像都没有，于是找了一会儿蔡程昱也就作罢了。
就算是个玩笑也无所谓，毕竟在自己这么倒霉落魄的时候，有个声音蛮好听的人这样聊一会好像也还不错。
收拾好行李，八点多蔡程昱就尝试睡下，因为单位发神经定的大清早的机票，三点多就要出发，眼下睡不睡得着也要浅眠休息一下。
一行人在机场碰了头，即便是热心公益主动请缨的方书剑，此刻也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跟着众人一块怨声载道。这趟医疗援助是实打实地深入乡村，听说当地连医疗团住的地方都收拾不出，是医院出资搭了临时的活动房当作住处和医疗队临时工作的地方，不过以后会改成诊所留给当地。
“想开点，也不是全无好处。”随组的一个护士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蔡程昱的肩膀，“这趟回去，咱们小蔡组长，肯定就是蔡主任了！”
蔡程昱经不起逗，瞬间脸红发热，却也知道这话是对的，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倒不是说今年蔡程昱评主任有人不服怎么样的，大家都知道蔡程昱为什么被院长打发来援助，只是说出事实想让他宽宽心罢了。
可这样一趟志愿公益活动，却被这样有些阴暗让人无奈的情绪裹挟着，有些变了味道，蔡程昱其实不希望这样的。
吵闹了片刻到了登机的时间，手机关机前，蔡程昱竟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微信，依然没有找到那天那个奇怪的聊天框。
他有些后悔那天没有录个音什么的，那个人说的话虽然让人匪夷所思，可他的声音蔡程昱总觉得莫名地熟悉又亲切，潜意识里总是想选择相信，甚至还有点想再和他聊一聊。
希望有机会吧。蔡程昱这样想着，关了手机开始补觉。
一行人飞机落地转大巴，下午才折腾到了临时房里，立马就又要开始搬东西布置，一刻休息也没捞着，忙得脚不沾地才在天黑之前将卫生所和住处布置完成。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早点休息吧，也可以四处去逛逛，但是一定注意安全哈！”蔡程昱见众人干完活都愣在原地，才想起自己是个组长，赶紧感谢下大家完了各自散去休息。
“知道了蔡主任！”方书剑皮完这句拉着几个人就跑了。
“别瞎说！”蔡程昱又被弄了个大红脸，走回住处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快到昨天晚上那个对话框弹出来的时间了，心里很希望它再弹出来一次。
可惜没有，蔡程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手里还捏着手机。
第二天上午卫生所便头天开张，给村里的孩子们检查身体，可能是长相的缘故，大部分孩子都围在蔡程昱和方书剑这里，两个人忙得错过了午饭才勉强完成了检查。
还没歇脚，却有好几个刚刚检查完的孩子跑进来，拉蔡程昱去看另一个大哥哥。
“是我们张老师，他每年这个时候都来给我们上课的！”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拉着蔡程昱的胳膊，怕蔡程昱不去又补了一句，“和你一样的大帅哥！”
“张老师？”蔡程昱想着昨天那个叫张超的说的奇怪的话，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叫什么？”
“好像是叫…张超！”有一个小女孩忽然想到，“我记得赵老师叫他超儿！”
张超？蔡程昱真的听到这两个字反而像是被吓住了，被小女孩扯着衣角晃了好几下才回了神：“没事没事，那快带我过去吧。”
刚一走进学校有些破烂的大门，蔡程昱便看见了那个正在浇花的身影，嘴里还哼着一只好听的歌，见蔡程昱进来很客气地拉着人在长凳上坐下来。
“是医疗团的医生吧，早听说你们要来了。”张超带着笑容，却没想到自己这头句话落，蔡程昱却一点反应不给，呆坐在原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张超偏头。
“哦没什么，我忽然想起别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蔡程昱心里暗骂自己完蛋，可这么奇怪的事情任谁经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理智清醒吧？他又开始后悔昨天只问出了名字没问些别的什么的，随便有个能确认一下的信息也好啊！
“你们这次，要呆多久？”张超见蔡程昱不说话便随便提了个话题。
“三个月，来给当地卫生所送点药品，顺便办办讲座上上课什么的，没什么大事。”蔡程昱心里想着昨晚上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有心事？”张超察觉到蔡程昱的走神，有些关心地问了问，医疗援助志愿服务这些他也不是全无了解，大半都带着目的或者沾点倒霉，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接受。
“到这的过程不太愉快？”
“过程是不太愉快，哎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想其他的事情。”蔡程昱念书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发出了挑战，他觉得他的脑子现在有些不太够用了，转不动了好像。
“蔡主任！快来！有事情！”方书剑正找人呢，看见蔡程昱在那里，远远地在卫生所门口喊了一句。
“哦！就来了！”蔡程昱回头看了张超一眼，心想这人又不会跑了，不如晚上再来找他聊天，“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哈。”
“嗯好。”张超看着蔡程昱跑得一颠一颠的背影，感觉十分复杂。明明觉得听着蔡程昱说的那些话，他和那些来混日子的人没什么区别，可真的这么想了，心里也不是很痛快，总觉得这个人要更特别一些。
太阳刚下山，做完卫生所的工作，蔡程昱跟下午那个小男孩打听了张超住在哪里，抱着一大堆零食迎着晚霞就跑了过去。
“你这是？”张超一开门，被这一手搞得猝不及防，眼前的蔡程昱抱着一大堆零食，整个人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就这么跑进了他的生命里。
“没啥事，交个朋友嘛，你不忙吧？”蔡程昱快抱不住怀里的东西，也不顾礼不礼貌，紧忙冲进房间里找了个台子放下，旋即又觉出自己有些冒犯，尴尬地抓着裤腿，“不好意思啊，主要是实在抱不住了，欢迎我吧？”
“欢迎啊…欢迎。”张超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竟有些不知道从哪开口。
“我听孩子们叫你张老师，你是支教团的？”
“不算是，我是自己过来的，每年都过来呆一个多月。”张超也不客气，随便拿了一个蔡程昱带来的零食吃了起来。
“你是做什么的？”蔡程昱觉得有些奇怪，“有这么长的假期，难不成是自己做生意的？不会是大老板吧！”
“哈哈哈”张超猝不及防被逗笑，“不是，算是个十八线小歌手吧。”
“大明星啊！”蔡程昱虽然自己没听说过，却头一次在身边见到活着的娱乐圈中人，有点激动。
怪不得一直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很适合拿来哄睡觉的那种。
“哪能啊，没几个人知道我。”张超有些落寞，随后讲起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糟心故事，像是从来没遇到过能这样诉苦的人，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说了许久才发觉蔡程昱不出声，怕给人说烦了，却没成想蔡程昱竟听得认认真真，“那，我有没有耳福听个现场呢？”
张超有些愣住，却从床底拿出吉他，发表的没发表的一首一首地唱，边上的蔡程昱跟小海豹一样一直鼓掌，很久很久过去两人才一齐陷入沉默。
“太好听啦！不火可惜了！”蔡程昱看着张超，眼神清澈，无比真诚，看得张超都有些慌张，急忙将视线躲闪到一旁。
“光说我了，你也说一说你啊？”张超转移话题，“你下午说你过来这儿，不太愉快，发生什么了？”
“害，我们院长，看中我当女婿了，我给拒绝了，就被贬到这来了呗。”蔡程昱苦笑着，“可别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人家姑娘哭着求我，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不然那可是主任啊！主任！不过说回来主任也真是想不开，人家姑娘跟男朋友两情相悦的，非要棒打鸳鸯。”
张超挑眉，戏谑地看着蔡程昱，他有直觉，蔡程昱绝对不是他口中这种俗气的人，却不知道这人为何老是这样说自己，就好像是承认自己善良有爱心，会被人误会成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至少说明你很优秀，得到了你们主任的认可。”
“是啊，优秀的我出现在这里啦！”
“这里不好吗？”张超挑眉反问，他很好奇蔡程昱会说什么。
“好啊，从这回去我就有一个月超长假期和巨额奖金，加官进爵在此一举啊！”
“你就嘴贱。”张超听完差点笑出声来，却瞬间意识到这话有些逾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就觉得蔡程昱绝对和他自己口中不一样，他们明明只认识了一个下午，却像很了解很了解彼此一样。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蔡程昱锤了锤肩膀，今天本就忙了一天，到现在倒觉得累得不行，却没忘了大事，“咱们…加个微信吧！”
“好。”张超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蔡程昱伸过来一扫，张超明显看到蔡程昱又是一顿。
“怎么了？”
“没事！”蔡程昱抱着手机飞跑回去。
不一样的。
蔡程昱记得很清楚，那天和他聊天的张超头像是一张黑白的明信片，今天这个张超的头像却是他自己的写真。
可明明这两人说话声音都一样……
他真的来自未来吗？如果是真的，那2026年，我似乎已经去世了……蔡程昱这样想着，心里又生出些害怕，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希望那个对话框赶紧出现了，有关未来，有关故事情节的走向，才短短一天的经历，蔡程昱却发现自己和这个叫做张超的人生出了无数的牵连和情节。
医疗团工作的第17天，张超要走了，头天晚上一群人去山腰上野餐喝酒，喝得蔡程昱今早上险些没爬起来。半个多月过去，张超和医疗团许多人都混熟了，一说要走好多人出来送，一个一个抱过来热闹得跟张超要开演唱会了一样，蔡程昱就那么站在队尾盯着他，直到张超走到他这里，也没有看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和张超的相识其实并非在这个村庄，实则起源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对话框，直至分别，他连故事情节都没搞清楚，似乎心里混乱也是合理的。他其实很期待能在张超离开之前，再和那个来自未来的张超好好聊一聊，比起担心自己的未来，其实眼下更好奇自己和张超的以后，好奇眼下的分别，是否就是永别了。
来接人的车已经停在那里许久，蔡程昱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虽然脚步踟蹰，不知前路，心里却不希望和张超的故事就此结束，尤其是听到了一些来自未来的声音。
张超没有蔡程昱这边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能够认识蔡程昱他很开心，即使心里有再多其他的情绪，此刻用拥抱告别心里依然很坦然。十几天太短，一生太长，他的未来不知在何处，心再狂跳自然也不会随意停驻。
3.
在村子里的日子一天天消磨过去，久到张超都不期待能再见到那个对话框，它却忽然又出现了，时间是7月10号，他的忌日。
张超这次长了记性，点了录音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迅速接通，似乎那边也在等。
“我跟你讲我真的认识了一个张超，他说话和你一样，你不会真的从未来来吧？”蔡程昱一接通就喋喋不休，根本没给张超机会先开口。
“都说了是真的。”
“那你说说你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应该只是个十八线歌手，后来被你一劝想通了事业也好起来了，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吵了一架，因为你嘴贱。”
“我们…没吵架啊？不过你倒是真的说了我嘴贱。”蔡程昱有些奇怪，也许因为自己联系了未来，所以也改变了一些本该发生的情节？
“不重要，可能我们通话影响了什么吧。”张超来不及去想，可蔡程昱眼下这个认识他不久的状态他其实也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而且看起来他们通过话了，故事情节和当年也有些不同了，兴许已经改变了蔡程昱当年踏上那架飞机的事实呢？
“那那那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啊！我们上次通话的时候，你说我……”
“你…飞机失事，2021年去世了，就是这一天，7月10号。”张超眼前瞬间又出现这些年反复入梦的血腥场面，“但你看我们通话，你那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和我记得的有不一样了，兴许不会有事了。”
“但愿如此…”蔡程昱还是没有放心，“这样吧，你把我当年坐的飞机和航班号都告诉我，我躲着点就是了。”
“好！”张超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想到，“XX7698次，下午4点37分起飞的。”
“倒背如流？”蔡程昱有些惊讶，想起张超离开时的情景，心里有一点其他的想法，“我有一点好奇我们到底是…好朋友？还是…”
张超心里很想告诉他，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却惦念着自己会改变他那边的事情，并不知道蔡程昱现在的心意，他虽然一心想要改变蔡程昱踏上那辆飞机的事实，却也害怕行差踏错自己和蔡程昱之间连这点可能都没有了。
“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们……关系不错的。”张超停顿了很久，语气有些落寞。
蔡程昱不是傻子，他听得出这话奇怪，可他不敢想象，不敢幻想，若是那个人真的来自未来，他和自己认识的这个张超还一样吗？他们相识的桥段已然不同，既然这世界上已经有两个张超，那自己和已经死去的那个蔡程昱显然也是不一样的。
可如果未来已经存在，是不是无论自己做什么，其实都是命运早已刻下的篇章？也许能抹掉一些文字细节，可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也许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被改变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些别的，电话再次被强行挂断，对话框也消失不见，蔡程昱慌忙记下那串航班号，又陷入慌乱的夜晚。
通话没多久，三个月服务期结束，一行人踏上回上海的路途，马佳充当苦力送蔡程昱回家，一路上喋喋不休：“蔡啊，我给你说，上海开始垃圾分类了，我们家那个老头教不会啊根本，天天教……”
“你说什么佳哥？”蔡程昱本来听得不走心，这脑子却会自己捕捉关键词。
“我说垃圾分类啊，前段时间不就有风头了嘛，现在正式执行了。”马佳看着蔡程昱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想不会是乡下住了三个月给人住傻了？有些担心地问道：“回来这一路就一直走神，怎么了？”
“没怎么。”蔡程昱想着，脸上倒是浮现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啧啧啧，铁树开花了？”
“开什么花没有的事。”蔡程昱有些尴尬地把头转向窗外，“开你的车吧。” 怎么没有呢。蔡程昱很清楚地记得张超临走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喝酒，他明知道自己沾酒就倒，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喝了，很快胃里便翻江倒海地想要吐，张超跑过来照顾他却忽然被抓住双手。
“你怎么了？站不住了？我扶你过去坐一会。”
蔡程昱眼眶都已经憋红，扯着张超的衣襟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要沉默的心和话已经到嘴边的话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对抗。
快三十岁的张超何尝会不懂蔡程昱这个样子代表着什么，可蔡程昱的眼神并不完全坚定，有不解，有犹豫，有克制，他并不能在那个视线相接的当下说服自己说服蔡程昱，他看不清。
“蔡蔡怎么样了？还行吗？要不咱们下去吧！”那边的同事听到了蔡程昱这边的异样，关心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张超拿出全部的勇气望向蔡程昱，他明知道他心里想说什么的。
“没什么，忘了。”蔡程昱就着拉张超的姿势站了起来，选择在即，可有关张超的一切都如一团迷雾，他还未弄清那通电话，未弄清这个神秘的却令人着迷的人，故事就吵闹着要一个结局。他知道这样的话不说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可他面对的是一个公众人物，即使现在不红无人关注，可万众瞩目是他的理想，这样活在深深世俗里的人，自己真的开了这样的口岂不是将人拖入深渊？
其实就算有再多巧合，再多相配，他们不过是偶然交集的行路人，就算抛去世俗的禁锢，依然不能算是同道。离开这个村庄，他是歌手他是医生，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既然如此，也许不必强行牵连出太多故事情节。这是蔡程昱当初什么都没有说的原因，可七年后的张超犹犹豫豫，语气落寞，又让他的心里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想，他们也许还会有其他故事。
“想什么呢蔡程昱？真恋爱了？”马佳拍了拍蔡程昱的肩膀，“到家了你，回回神。”
“没想什么，我就是太累了。”蔡程昱摆了摆手，自己提行李上楼去了。
蔡程昱没想到他和张超的重逢来得很快，方书剑论文过了高兴，一激动请全组吃烧烤，店门口摆着一台电视机，一群人喝到尽兴时热闹地播起一档热门的选秀节目。蔡程昱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喝酒上，电视一出声音立刻被吸引过去，眼见着电视中那舞台上几十个人都快赶上烧烤店热闹，蔡程昱想自己可能很幸运地赶上了总决赛。
“干嘛呢？来烧烤店看电视？”方书剑不轻地拍了蔡程昱一下，“不能喝酒也喝点可乐嘛，难得聚餐，电视你回家再看也行啊！”
蔡程昱点了点头开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的声音和电视中忽然全场安静响起的一句话恰到好处地同时结束。
“大家好，我是张超。”
蔡程昱就像是忽然被人关掉了开关愣在原地，那是张超的声音，他怎么会听不出。
“张超？！这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张超嘛！蔡蔡过来看啊！”
几个同事立马跑过来把蔡程昱架过去，听着张超介绍那首歌：“这是我今年在乡村支教时写下的一首歌，送给我在那里经历的所有美好。”
“我就说张老师这么优秀，肯定要当大明星的！”几个小护士在那起哄，“蔡蔡你和张老师不是很熟吗？不知道他上节目呀？”
“哦我们…我们不常联系。”蔡程昱有些失神，“他这也忙，估计也没空理我。”
蔡程昱无端想起和那个张超通话的时候，他说自己劝他想通了以后，他的事业就好了起来，没想到竟是真的。
想罢蔡程昱掏出手机给张超发了微信。
[看到你的节目了，很优秀！恭喜你实现你的理想！]
张超还在台上自然不会回他，蔡程昱却一阵苦上心头，一言不发地干可乐，没一会两听进去了。
“行了蔡程昱你干啥啊？你把这箱干完了你也醉不了啊？怎么了？”方书剑猛一回头却发现蔡程昱的异样，“你跟张老师…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事啊，我就是…烧烤太咸……渴了…”
“得了吧，行，你不说我也不问。”方书剑是有分寸的人， “就你没喝酒，把这群人送一送？”
“那肯定的。”蔡程昱转身去开车。
折腾一个多小时回到家，蔡程昱有些急切地打开了电视，刚好播到公布票数，张超手捧鲜花发表感言。
这算是他和张超的重逢吗？蔡程昱心里是很开心的，他不知道在张超那个时空中发生了什么，为何张超提起自己的语气是那样的。
且行且看吧，蔡程昱在心里说，那个声音就算来自未来，也不能决定他的未来。
等啊等，蔡程昱再也没等来那个行踪诡异的聊天框，但是等来了张超的个人首场演唱会，就在上海。
一整个科室的人为了蔡程昱的幸福生活卯足了力气抢票，可惜没一个得手的，方书剑甚至想过要不咱们真的找黄牛收一张去，或者干脆直接跟张超开口，他不会不给的。
想了想蔡程昱觉得还是算了，有时候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只是觉得这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不是张超自己给的票，或者亲口告诉自己什么时间在哪里开始的，就不是很想去了。
刚好也没抢到票，不然就不去了吧，蔡程昱明明在心里做了决定，可临到头，还是和马佳换了班，在剧场外面转悠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混了二斤物料回家。
第二天早上蔡程昱刚到办公室，方书剑就八卦精一样跑过来：“蔡啊我跟你说，你猜我昨晚上看见谁了？”
“嗯？”
“张超啊！演唱会刚开完就给拉过来了。”
“啊？他怎么了？”蔡程昱瞬间起身，主要是方书剑用词太不考究，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你别急啊，就肠胃炎，半夜挂的水，现在都走了。”方书剑看蔡程昱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鬼，“怎么，昨天特地和佳哥换了大夜班，没看到演唱会？”
“没看，外面转悠来着。”
“那可惜了，你留着值班都能看到活的张超。”方书剑逗趣道，“信息时代了，有啥不能直接说的，我看你我都嫌累。”
“你想的倒是开。”蔡程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抱着病历逃走了。他怎么不想呢，可他和张超之间的故事，虽有有头无尾，可太短太突然，总是不够证明什么。
的确，方书剑说得对，信息时代，他想和张超保持联系易如反掌，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和张超，他们之间的牵连似乎还不足够让他们放弃一些东西去奔赴。
但也不甘心就这样耗到未来的那个张超所说的，血腥的终章，蔡程昱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保持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问候，似乎成了他们两人之间一种奇怪的默契，张超每场演唱会后蔡程昱都会例行问候，而蔡程昱评奖评职称之后也会收到张超的微信。
好像是很冷淡的关系，很简短的对话，可偏偏你人生的所有片段他都清楚，淡出你的生活，却占据你的世界，这种感觉闹得蔡程昱不太舒服。
拿了冠军之后张超的行程就繁忙了许多，蔡程昱是乐得见到他万众瞩目的，可每每夺目的聚光灯打在张超身上，舞台下那些阴暗的角落却变得更刺眼。张超已经不是那个在乡村里抱着一把小吉他，给自己唱一晚上歌的张超了，他的一举一动有无数人看着，他身边所有关系、情感，无疑都是他理想路上的枷锁罢了。
蔡程昱心里很清楚，心里很想就此远离他的生活，可还是没忍住报名了张超最近参加的那档音综。
那是离开那个村子以后，蔡程昱离张超最近的一次，他就坐在第四排的边上，若是提前和张超说过，在舞台上很容易就能找到，但是他没说，想来张超也不会注意观众席的角落。
录完那次节目，一个月左右，电视上播出了，蔡程昱有手术没赶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播到公布结果的时候了。所以他也未能得知，蹲在电视前看节目的张超，看到了镜头里转瞬即逝的、却无比显眼的蔡程昱。
那是那档节目开播几期以来，张超拿到的第一个第一名，蔡程昱想了想还是敲了条恭喜的短信过去。
张超回得很简短：[谢谢你。]
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不曾离去，谢谢你正朝我跑来。
4.
这边的张超等那个对话框等得都拿了一个歌王了，依然没有等到下一个电话，他想着前两次电话的时间，可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规律，硬要说的话，只能算是蔡程昱生命中的几个重要时间节点，还得是跟他张超有关的节点。
可掐指一算，到他们俩下次见面，这还得有快一年呢，不知道自己推测的准不准，也不知道蔡程昱那边和自己记忆中并不相同的情景会不会连时间都改变了。
比如说蔡程昱会不会提早受伤，提早在村里和自己重逢，自己的二巡也因此提前。
事实证明张超的担心比较多余，无聊的三百多天转瞬即逝，就在张超又发了新专辑跑到村子里避世之后，他日思夜想的那个电话终于来了。
熟练地打开录音，张超很自信地率先开口：“让我猜猜，受伤了，要去散心吧？”
“已经到了。”蔡程昱的语气听来有些慌乱，“我看见对话框就飞跑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山坡给你打的，气还没喘匀呢。”
“也不算没人，我就在那个山坡上。”张超浅笑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如你随便给我讲点你那边的事情？”
“没关系我有话想要问你。”蔡程昱努力调节着呼吸，却沉默了很久没有说出话。
“问我什么？”张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想到蔡程昱那边几乎同时开口。
“你爱我吗？”
“啊？”张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我不买那张机票我就躲得过那场祸，所以我想，我可能等不起你这样慢吞吞的。”蔡程昱语速很快说得却很清晰，就像张超从未来送给他的那张死亡预告一样，急迫却冷静。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和你发生什么，可听你的语气，我猜很遗憾，所以有些事我现在就想改变，我想我可以改变的。”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一直都是。”张超说罢，电话再次被挂断。
挂了电话的张超躺在床上，心跳一声一声地砸在混乱的思绪上，不是因为历经这么多年终于说出那句爱，而是因为蔡程昱所说的，是不是有可能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可是明明就有改变的，张超仔细回忆，发现关于自己和蔡程昱的记忆出现了很多个分叉，比如说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蔡程昱加上微信的，就有一开始和两年后两个版本，再到他们的初见、他们的重逢，都有不同。
想着想着张超忽然想起，既然如此他和蔡程昱的微信聊天内容应该是也有变化的，他掏出手机却又猛地想起，早在那个奇怪的聊天框出现的时候，蔡程昱的微信就从他手机里消失了。
可蔡程昱还说，有些事他现在就要改变，什么事情？张超看着天花板，下意识去回忆他第二次在那个村子里和蔡程昱重逢的场景，头却忽然一阵剧痛。
张超扶着床沿坐了下来，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放映着一个和眼前景象几乎重合的画面。
他看到一个大汗淋漓的蔡程昱忽然用力推开房门，挂着满头的汗站在他面前，眸子里映着身后暖黄色的灯光，一如多出的那段初见回忆里，镀着漫天晚霞在肩的样子，像忽然降临的灿烂光辉，穿越时空点亮张超往后全部的心跳。
“张超，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蔡程昱气喘吁吁，却一字一顿地坚定说着，无比热烈又无比郑重。
张超猛地向前一步，他想拥抱，想用力地将眼前的蔡程昱揽入胸怀，此生再不放开，哪怕就不离开这里了，往后余生都和眼前这个人一道，陪着这座村庄慢慢腐烂。
可他扑了一个空，头顶的灯泡几年前就换成了节能灯，投射下刺眼的白光，从来都不温暖。张超跌坐在地泣不成声，他明明刚刚拥有，却像是永远失去了一般。
一档创作型综艺就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张超，心烦意乱的张超巴不得这个时候有工作填满自己，于是打破戒律，时隔三年再次接了综艺节目。
节目不是自由创作，每位嘉宾都给了十二个主题词，一期选一个直到录制结束。第一期摆在张超面前的十二个词包罗万象，但越往后选择的余地也会越少。
张超虽然刚发完专辑，但也不是没有库存的，看着十二个关键词他想着第一期播出之前怎么也得求稳，于是选了和自己已经写好的歌相关的词，一个月过去第一期节目播出，张超的作品收获了一小波热度，给他创作歌手的头衔还添了不少的彩。
眼瞧着离蔡程昱那边当年出事的日期越来越近，张超这颗心也是越来越揪在一块，一方面心中似乎有些东西已被改变的记忆填补完整，可另一方面人总是贪心的，遗憾弥补了，就想着能不能更圆满。他总能梦见那个蔡程昱给他打完电话又奔向他的夜晚，那样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心痛，让他越来越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捏着一个悬而未决的大难题却找不到人分享，张超是满心的苦说不出，这时候他不知道有谁能相信这么奇怪的事情。也不知道除了自己，还会有谁的生命里，会有足以当作相信这时空联系的凭据的改变。
还没理出头绪，那个最合理却也不合理的人主动联系了张超，手机震动了七八声张超才从沙发上弹起来去看，竟然是张静。
“超哥，有个事，我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和你说。”
“怎么了？”张超有些摸不到头脑，以为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来找自己帮忙。
张静却语出惊人：“我感觉我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有天晚上我梦到了出事那天的事情，本来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寻常噩梦，可第二天我发现我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出事那天的情节，我甚至想不起蔡医生的样子。”
“你是说，你不认识蔡蔡了？”
“很奇怪，我知道蔡程昱是谁，也知道发生过那样的事故，可是具体发生什么事什么场景，就跟被人整块挖走了一样，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张超知道是蔡程昱在过去的改变影响了张静，而且应该不止是她，其他和蔡程昱关系比较近的，到现在依然不能释怀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到一些怪异，可他眼下心乱得很，不知道如何跟张静解释，不知道自己如果说了这一切，而到时候依然没能改变结局，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些人。
“我最近也总是这样，可能…压力太大了吧，好好休息。”张超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找借口挂掉电话：“我等下还有录制，以后有空再联系。”
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张超最近常常觉得六神无主，这天竟在录制现场走了神，工作人员和助理都来询问情况，张超才回神出了岔子，拍了拍脑子想清醒一点继续工作。
那个综艺反响很好，赛制便做了更多花样，第三期节目竟是不让参赛者自己选词，而是将剩下的词放在箱子里随机抽一个出来。
张超漫不经心地一摸，纸条上白底黑字写着“重逢”两个大字。
“我们会重逢吗？”这个主题张超没有库存，却先无声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心里忽然就知道该写什么了，也许当年蔡程昱受伤在村里再遇见自己算是重逢，可那段记忆已然改变了，对张超来说那才是他们新的开始。
而现在他忐忑，他期待，他不安却又坚定，因为他在期待重逢。
5.
到了十号中午张超终于忍不住全副武装直接杀到人民医院去，熟门熟路地找到马佳办公室坐了下来。
“咋了？哪病了？你这是要逃挂号费？”
“给你听个东西佳哥。”张超掏出手机，打开和蔡程昱电话的录音。
蔡程昱怀疑张超身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饶是几十年信奉唯物主义的马佳听了也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不能也不敢理解这一切。
“还有两段。”张超将三次通话的记录都放了出来，听到蔡程昱问自己爱不爱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你仔细想想佳哥，你脑海里有没有关于蔡蔡的记忆有什么改变的，之前张静和我说，她想不起出事时候的事情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真的故事变得不一样了。”
马佳虽然觉得玄乎，却还是努力回忆着，可他和蔡程昱之间本就是同事好兄弟，没张超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片段，五年过去，硬要想其实根本分不清那些琐碎片段是本就有的，还是新发生的。
马佳正要开口，刚下了门诊的方书剑也进来了。
“欸？张超？”方书剑显然很久没见过这位意外来客了，“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马佳开口，语气十分惆怅，“超儿，你再…再给他听听。”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方书剑拉了个板凳坐下来，还没开口再问，却听见了蔡程昱的声音。
“什么这什么啊？你和蔡蔡打电话的录音？给我听干嘛？”
“你仔细听下去。”马佳打断方书剑。
方书剑看马佳认真的样子，便认真起来把耳朵凑过去，却听见蔡程昱说他那里是2019年。
“2019年？2026年？”方书剑彻底迷糊住了，“张超，你这什么时候的录音？？？”
“两年前。”张超点开后两段录音，“一共通了三次电话，最近一次就在两个月前。方方，你仔细想想关于蔡蔡的事情，有没有和你记忆有出入的。”
于是方书剑也和马佳一样坐在那里开始冥想，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忽然头对头思考起和玄学有关的话题，这场面实在是怪异得很。
而且还有更怪异的：张静忽然也冲了进来，右手的袖子还全挽在肩头没有放下来。
“我去，这么热闹。”张静一开门显然是吓了一跳，正事都忘了。
“怎么了？”马佳见怪不怪。
“你们记不记得，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右手胳膊上有很长一条疤，后来天热还增生了？”
“记得啊，你还托我问美容科能不能去了。”马佳迅速捕捉到重点，看向张静的胳膊，平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疤。
“你的疤呢？？？”方书剑难掩震惊的表情，指着张静的胳膊连连倒退，先是马佳又是张超现在又来了个张静，方书剑感觉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在腿上，腿上多了三个疤，但是都不大。”张静说罢又拉了一下裤子，露出一小块疤。
“现在这个时间…”张超看了眼表，已然过了当年出事的时间，张静身上的疤却只是换了个地方，看来还是出事了。
马佳反应更快些，此时已经开了电脑去查当年事故的新闻，标题已然换了个样子。
[2021年7月10日下午，原定17：13抵达北京的CC1885次航班因机械故障在山区坠毁，现场救援行动正在展开。]
一行四人面面相觑，张超其实想过也许命运是不能避免的，自己能跨越时空提醒蔡程昱不要买那架会出事的飞机机票，结果还是改变不了出事的结局。
“还是出事了。”张静缓缓放下袖子，有些沮丧，可却忽然一阵头痛欲裂，痛得她无法思考，几乎要昏倒在地上。
“张静？”张超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没事吧张静？”
张静却像忽然被什么事情击中，就着张超扶她的手滑落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没事了，都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张静你没事吧？”方书剑已经准备开始给张静检查看是哪里有问题了，马佳却忽然发了疯似的滚动着鼠标滚轮。
“没有他！”马佳上下翻看着，“遇难者名单里没有他了！”
[CC1885次航班搜救行动截至目前已结束，机上乘客132人，机组成员7人已全部找到，其中八名乘客和一名机组人员幸存，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以下是遇难者名单。]
蔡程昱的办公室就在马佳隔壁，可四个人左看右看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去，打开隔壁那薄薄一扇门。
这突然的希望来得太快太好，好到大家都不敢承受，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是真实的徒劳，他们该如何。张超呆呆地望着门口，他有多希望隔壁正坐着一个认真工作的蔡程昱，就有多害怕隔壁依然挂满锦旗花团锦簇却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里面。
“马主任？”
一个院办的生面孔敲了敲马佳办公室的门，门虚掩着，那人进来看见屋里这幅场景多少有点受到惊吓。
“咳咳。”马佳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地擦了下一片狼藉的脸，“怎么了？”
“有个文件要签下字，蔡主任今天轮休，院办说来找你。”
“什么？蔡主任？轮休？”方书剑冲到那人面前。
“是啊…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拿过来我给你签。”马佳颤颤巍巍地起身签字，待那意外来客拿着文件走出去，三个编内人员一齐打开手机看值班表。
蔡程昱三个大字就写在表头里。
“轮休，应该在家，走。”马主任带头翘班，抄起车钥匙说走就走。
蔡程昱家离医院很近，一行四人不过十分钟便站在了蔡程昱家门口砸门。
“来了来了！”蔡程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细听还能听见鞋子没穿牢在地上塔拉着的声音。
“佳哥？方方？张静？你们四个怎么凑一块了？”蔡程昱一个个数过来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超儿？你就这么回来了？也不带个口罩帽子什么的？赶紧进来赶紧进来，再给人拍了你说你。”
蔡程昱一下子把四个人拉了进来，四个人却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咋啦你们，出啥事了？”蔡程昱看着几个人的样子有点被吓到了。
“没事没事，来看看你，今天……”方书剑有点丢人地抽了两下鼻涕，转头打量着蔡程昱家里，说起来他还是头次进来。但是越看越不对，这家里门口摆着两双拖鞋，阳台上晾着的衣服花花绿绿很多都不是蔡程昱的风格，倒像是张超会穿的，走过去拉开冰箱，里面甚至还有几罐啤酒和一包还新鲜的蔬菜。
方书剑的参观举动吸引了马佳和张静，一行三人走走看看，这边的主人公蔡程昱却被张超死死抱在怀里，一动也不让动。
“你们…”马佳倚着墙，饶有兴味地看着张超从蔡程昱肩头上探出来的头，“同居了？”
“咳咳。”张超觉得有些尴尬，放开了蔡程昱，也随着另外三人的站位扫视了一圈，“可…可能吧，我也刚知道。”
“你刚知道？？？”蔡程昱来了脾气，“是，你工作忙，老也不回家，好歹也住了四五年了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啊？”
“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坐着，看电视去。”张超百口莫辩，扶着人到沙发上坐下，却发现蔡程昱正在看自己的综艺。
正好是自己抽到重逢主题的那一期。
“那个…”方书剑扯着马佳和张静往门口走，“我们仨翘班出来的，就不在这呆着了哈，你们继续啊继续。”
“就走了？不留下来吃饭啦！”蔡程昱看着慌张跑走的三人，又看了看张超，总觉得这三人今天奇怪的紧。
“不了不了不了不打扰了！”方书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6.
“你们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蔡程昱看着张超，“怎么感觉我像什么走失二十几年又找到的孤儿？”
“没什么……”张超有些尴尬地抬起头，电视上正好放到自己的环节，“看节目吧看节目，到我了。”
蔡程昱狐疑地看了张超一眼，却还是被电视吸引了注意力。
一曲唱罢，蔡程昱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关于他认识张超之前接到的、那个来自于未来的电话，他从前有些不解也有些庆幸，从来没有和张超提起过，可如今听完张超这首歌，不知怎得忽然就想起了那些情节。
“超儿，我跟你说个事。”蔡程昱听完歌煞有介事地看着张超说道。
“嗯你说。”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在我们认识之前，我就认识你。”蔡程昱语气很认真，“你那个时候特别奇怪，还告诉我我在10号…诶？就是七年前的今天，你说我在这天…飞机出事……我死了…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是什么骗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信你。”
“那时候要去北京看你的巡演，买票的时候发现真的有你说的那班飞机，时间、公司、航班号全都一模一样，我还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躲过了的。”张超拉着蔡程昱的手，“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所有的幸运了。”
蔡程昱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去看电视，电视里的张超却刚好讲到动情处，两行情泪滚落。
“这歌…写的什么啊？这么感动？”蔡程昱指着电视，“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啊。”
“听着…我好像……死了蛮久的哈……”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变过去，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局，我很害怕还是不能和你重逢。”张超回忆着从接到那通电话后的两年时光，“而且你那时候…确实死了挺久的。”
“张超！讨打是吧！”
“我说的很认真，我给你听一个东西。”张超打开手机，今天第三次播放那三段录音，只不过这次是拨给主人公听。
“这不是……所以我那时候，真的联系到的是你？！”蔡程昱有些语无伦次地梳理着逻辑，“可是你经历过的事情……其实那个我，还是死在了那场事故中吧。”
“不是的蔡蔡，是你再次奔向我，奔向了我们。”张超紧紧拥抱蔡程昱，“我，还有佳哥，我们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后记
那期节目播出后，在舞台上神情落泪的张超激起了不小的讨论，那首歌也因此有了更牵动人心的能力。
在一次采访中，有位记者问道，为何那天唱完那首歌会落泪。
张超看着镜头，想起早上吃的蔡程昱做的味如嚼蜡的早餐，想起过往种种，每种可能，忽然就释怀了。
“因为我曾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关于遗憾、关于永远的失去、关于一场壮烈却让我难以释怀的落幕，我在梦里醒不过来。”张超看着镜头，却好像穿过镜头在看重新遇到蔡程昱之前的那个自己，“我很想醒过来，或者说很想再一次做一个一生那么长的梦，所以有了这首歌。”
“那现在你的梦结束了吗？”记者看着张超，“或者说，开始了吗？”
张超勾起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却并未作答。
他在心里回答道：我的梦已经奔入我的怀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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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们！
想说的太多了，所以啥也不说了，感觉这样再圆一下赴约心里终于圆满了，之前写续约总有绕过既定结局的遗憾，现在好啦！（虽然沾点玄幻了。）
下一棒@顾帅家的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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