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鹅车.

扎根疮痍的土地,开温柔的花

【南北双一】赴约 下

本质无差,清水文/

ooc预警/

角色死亡预警/

作者尸横遍野(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死了好几次)

本质是和小群姐妹约定的伪联刀活动/

下篇不长,8k/

医生蔡x歌星超,其余成员提及设定文中有交代/

上篇戳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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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他还活着。

  尽管很痛苦,很多人都依然还活着,蔡程昱能听到四下痛苦的呼喊还有怀里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机体在撞击中四分五裂,后半机尾在撞击中脱离了机头滚下山崖,从山顶的爆燃声也可以判断,从山头滚落间接挽救了这一行人的性命。

  蔡程昱确认了左手边那位母亲的状况还好,便把怀里的小女孩交还给她抱着,孩子离手的一瞬间那位母亲就看到蔡程昱手臂上被重新扯开的伤疤,顿时慌了手脚。

  “不打紧,我自己来,我是医生的。”蔡程昱随便捡了件地上散落的衣物包扎了腿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停下动作已经有一点头晕脑胀。他扶着前座的座椅勉强起身,包扎过后左腿的伤势一吃力就疼的要命,但蔡程昱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动着,四处去确认其他乘客的状况,并尽量地把大家集中起来。

  这附近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又起了浓雾,很明显救援人员一时半会赶不到这里,也绝对想象不到这样惨烈的空难中有这么多人还活着。但如果不做些紧急处理,用不了太阳下山这些人生命最后的希望就会一点点流逝干净,别说新的日出,日落都等不到,所以他们必须自救。

  蔡程昱前排那对情侣并排坐在一块座椅废墟上,女孩子很多皮外伤,男孩子看起来还好但意识已经不大清楚。蔡程昱知道男孩的伤势远比女孩严重,但荒郊野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简单地替女孩止了血,提醒她时刻关注男朋友的状态。

  再往坡上走有个年轻的女孩被安全带牢牢地捆在了座位上,头上有伤,大概是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解了安全带没跑多远就吐个没玩。蔡程昱四处望了望看到当时正好被锁在过道上的餐车,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捡了瓶饮料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饮料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拉住了蔡程昱的手,“我是护士,我跟你一起。”说罢扶着蔡程昱肩膀,多少给已经行动不便的蔡程昱借了不少力。

  忙活了快两个小时,还能自行移动的十六个幸存者聚到那个母亲边上,分了些蔡程昱在机尾餐车里扒拉出来的吃食。

  六点多的山谷基本照不到阳光,阴森森地散着浓雾,教一群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生出无边的恐惧和绝望。蔡程昱啃着面包和那个护士坐在一个散落的座椅靠背上,都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天快黑了,这附近太不安全了。”说话的是一位女老师,蔡程昱发现她的时候左臂上插着一块铁片,一时间蔡程昱也吃不准是拔出来好还是不拔出来好,最后还是和护士配合着拔了铁片,铁片上有些锈迹,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这么插着太危险,幸好及时止住了血,才算保住了这条胳膊。

  “没什么办法,咱们只能在这等着,大家就近找些散落的衣服保暖吧。”护士安抚着大家的情绪,转回头却明显地看见蔡程昱脸色已经很不好,伸手一摸烫得吓人。

  不知道哪位奇人行李里还装着一箱棉服,护士懒得思考,但此刻这简直是天赐的宝物。护士跑过去数了数两人一件差不多够分,分了衣服又跑回来把棉服整个给蔡程昱盖上然后伸手紧紧地揽住蔡程昱,将人的半个身子都靠进怀里。

  “你是哪个医院的医生?”

  “人民医院。”蔡程昱没有拒绝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反倒往人怀里又缩了缩,高烧下眼前的景物他都已经不大看得清楚,只是有趣地想着这个棉服真的挺暖和。

  “好巧,我下学期就去你们医院实习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们都会好好地回去的。”

  “哈哈哈好!那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提前攀个关系什么的啊?”

  “蔡程昱。你呢?”

  “张静。”护士把脚往回缩了缩,“你这次去北京是准备做什么啊?研讨?讲座?”

  “去…去见一个朋友。”蔡程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把那张已经有些破了的明信片掏出来:“好不容易有机会体验一排一座的。”

  “我也是去看这场演唱会的!”女孩忽然激动起来,“一排一座!超超的一排一座不是一直空着吗?!竟然是留给你的?!”

  “是啊。你有没有听过他选秀决赛上那首歌?”蔡程昱捏着手里的明信片,心头忽然升起一丝得意。

  “那是写给我的。”

  滴滴答答滴在铁皮上的雨声打断了这段有缘人相识的对话,真真是一个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连忙冲出去把大家都安置到能稍微避雨的地方,却发现混乱中有些人再也没能醒过来。

  那对情侣就坐在人群最左边,感到有雨滴落下女孩缓缓睁开眼推了推左手边的男朋友,却怎样都没有回应。蔡程昱和张静闻声赶了过去,女孩咬着嘴皮用蓄满眼泪的双眼盯着蔡程昱,却只得到一个无力的摇头。

  蔡程昱的眼泪几乎砸在地上,瞬间和淅淅沥沥的雨滴混在一起泥泞了脚下的碎土块。护士拍了拍两人的背,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半晌才憋出一句:“他走的时候应该没什么痛苦。”然后扶起已经哭成没骨头的女孩带着棉服去边上避雨,又回过头把蔡程昱拖回刚才两个人休息的地方。

  坐回来的蔡程昱裹着棉服缩在张静怀里,连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平日里活力无限的精神小伙此刻堪堪倚着张静的肩膀,思绪都连不成条像样的线,断断续续地摧残着他仅有的精气神。

  雨好像渐渐小了,状况却没有停下。判断不出具体时间的深夜里,那位蔡程昱自以为救活的女老师忽然躺在原地抽搐不止,等众人围过去的时候,老师已经瘫在地上,头颅无力地垂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已然没了生机。而围过去的众人却发现有些人在这样的吵闹中依然沉睡,蔡程昱挨个看过去,不知道摇了几次头。

  人群看着蔡程昱沉重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各自避雨去,蔡程昱却像是被阴雨中隐形的雷电劈中了心神,呆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张静抬眼数了数,算上那个小女孩,废墟间只剩十个人活着,而至少还有20人,蔡程昱亲眼见过他们活着的样子。

  再这么淋雨蔡程昱很快就是那20个中的一员,张静使了蛮力把蔡程昱半掺半拖着带回了铁板下面避雨,拿着手边的T恤给人擦了擦头发又抱进怀里。

  “会好的,很快会有人来的。”

  “会吧。”

  蔡程昱忽然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医生,更像一个负责宣判死亡的死神。他们这些人坠落在希望的谷底,不知道什么才算得上是得救。深夜的山谷没有蹿出什么猛兽继续摧毁他们可怜的一丝希望,可蔡程昱在高烧模糊不清的意识里,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很冷。

  越来越冷。

  很烫。

  浑身上下都冒着火。

  恍惚间蔡程昱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张超抱着吉他在面前唱那首歌,那首蔡程昱只听过调子还不知道歌词和名字的歌。仿佛迎着张超一如既往温柔的目光,蔡程昱慌乱地掏出了手机一条一条地给张超发消息,好像这样就能算作是与他在对话。

  [那首歌,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呢,不过不管第二人称第三人称,我猜都是给我的。]

  [如果有下次,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再约定多久以后,就当下,当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可不可以直接在无人注目的山坡上,拥抱我?]

  [不知道有没有再见了]

  [我还没听到你要说的话呢]

  [还挺好奇能是什么话]

  [我好冷啊]

  …

  每条消息边上都闪着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抓狂的圈,蔡程昱忽然近乎疯狂地挣开护士的怀抱,开着手电筒朝着山坡上面走过去。

  没有人有力气去阻拦他,场间九个人只能注视着蔡程昱跌撞的背影,祈祷他会因此更早地遇到救援人员。


  还剩九个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救援队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八大一小九个幸存者,有些用担架有些搀扶着顺着出山的路朝外走。虽然说出山的路依然又长有难走,但真真实实存在的生的希望终究激励着这些人走出去见到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张静不用担架,由一个小战士扶着跟在队伍后面,没走几步,张静几乎是半带着哭腔拉着战士的胳膊,问他有没有见到过其他人,高高瘦瘦的,左腿上勒着一件衬衫。

  “是你男朋友?”

  “不是,是一个医生,没有他,这里面很多人撑不了这么久。”

  “你们都聚在一起怎么他自己走了?”

  “太多人死在他面前了。”张静摇了摇头,“又能怎么劝他这不怪他呢?”




  “失事客机的救援行动正在进行,截至今早七点共有九名乘客获救,均为女性,其中包括一个两岁的女孩,死亡一百五十七人,三人失踪,航空公司正在核实乘客名单,具体情况我台将持续报道。”清晨急诊大厅里过分安静,电视里新闻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刺耳。

  马佳值了一晚上的班就听了一晚上的新闻,这是十七个小时以来唯一的消息,却不是个好消息。

  九点名获救乘客均为女性,就算蔡程昱依旧失踪,但距离失事已经17个小时,还带着伤,再失踪下去就等于宣判死亡。紧急新闻插播响起的时候,整个急诊室都围着那个电视一言不发,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再等等,说不定是失踪了…对,就是还没找到呢…”方书剑已经开始在急诊室里走圈,脚步在清早不算忙碌的急诊室里一声一声地砸在所有人心里。

  马佳到了下班的时间脱了白大褂开车回家,进了屋瘫在沙发上都心神不宁到听不得风吹草动,暴走的边缘跑去冰箱里摸出一罐啤酒,挑出新闻频道一边喝一边听着电视。

  北京那边的张超晚上就要演出,但从昨天下午接到电话到现在他没有一刻和上过眼睛,好像只要闭上眼睛,那些他和蔡程昱,他们那些美好的回忆就会染着血冲出来在脑海里不断放映。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张超已经给蔡程昱打了百八十个电话,刚开始的提示音是不在服务区,凌晨的时候提示音变成了已关机,清晨的时候又变成不在服务区,中间有一次甚至打通了,可是没有人接。直到现在早上的新闻播报确认了已经只剩下失踪和死亡两种可能。

  “睡一会吧老板…”助理也陪着在沙发上眯了一晚上,猛一睁眼看见张超瞪着眼睛坐在边上,隐约都能看见红血丝。

  “演出…他是来看我的演出的,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唱。”张超忽然站起身,“我去彩排。”

  “老板!现在不到八点乐手也不在啊?”

  “那我…我就去坐坐…我随便看看,你休息吧。”

  舞台上满是昨天彩排留下的定位贴,音响,提词器。张超只要站在舞台中央虔诚地握住麦架,就能如约与坐在一排一座上那人对视,将那首歌唱给他。

  可惜至少今天他不会来了。张超握着麦架半张着嘴像是在唱一首无声的歌,又像是无声的祈祷、倾诉,眼口空洞洞地对着台下那个座位,像个黑洞。

  半晌张超从台侧走下去,坐到了空无一人的剧场的一排二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轻覆上了和一座之间的扶手,像是还能感受到温柔的触感。

  

  马佳浑浑噩噩地等到上午九点,终于等出了失踪三人的名单。无法辨别这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蔡程昱在失踪名单上。

  就在即将失手将啤酒摔出去的时候,手机也响了起来。

  

  张超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雨点般的消息从那个叫蔡蔡的对话框里弹了出来。

  

  蔡程昱倚着那棵树,看着忽然发出去的消息,再也收不住出笼的意识,倒在了树根旁边。

 

  

  5 

  「截至今天下午四点,失踪三人已全部被找到,其中一名蔡姓乘客在被发现时仍有生命体征,但经过抢救后不幸在医院离世。至此机上一百五十五名乘客幸存八人,机组成员十二人有一名乘务员幸存。事故现场发现大量遇难者遗物遗书,请亲属联系航空公司认领。」

  以下是遇难者名单。

  

  张超被化妆师摆弄着脑袋,手机上胡乱地点着那个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的新闻,名单拉到底,就能看到尖刀一般的三个字。

  两行眼泪流在刚打好的底妆上,化妆师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咱们…”

  “正常,都继续,我就是…对不起啊我控制一下…稍微等我一下…”张超拿着那张纸巾堵住决堤的泪腺,跑去缩在墙角里,化妆间人来人往,都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说好你来看演出我给你个惊喜的,怎么变成你吓我了…不闹了好不好,你真的吓到我了,出来告诉我这是个恶作剧好不好?

  你想说的话都说了个干净,我呢?我准备那么多话对你说,我精心准备那么久的歌,你现在让我对空气说吗?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我等下要唱了哦,你听好了。

  张超走回化妆镜前招来了助理,“去买一束花放在那里。”

  “什么花?”

  “山茶。”

  

  一排一座没有等来它的主人,一束纯白的山茶花空荡荡地迎着台上歌手的视线,像是一种圣洁的仪式。

  张超在演唱会临近尾声的时候唱到了那首新歌,扶着舞台中央孤单的麦架,像是要将那束山茶盯出个洞来。

  “下面这首歌没有发表过,是我在支教的途中创作的一首歌,我把他唱给昨天下午在XX7689次航班空难中所有不幸离世的人。”

  没想到吧,歌词是第一人称。

  我偏不让它专属于你。

  让你也恼火。

  

  

  

  马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蔡程昱的遗言最终发给了他。

  找蔡程昱家备用钥匙的时候马佳险些把蔡程昱的办公桌掀了个底朝天,胡乱的几通翻找之后目光锁定,末了拳头砸在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上,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随着那声震怒凝固了起来。

  方书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被震落在手里的出国进修申请单上,忽然发现有个人帮自己做了决定似乎也不错。

  蔡程昱只大他半年,却阴差阳错地最后成了大自己两届的学长,后来做了同事也什么都爱照顾着他一些。小蔡主任怕疼爱哭,眼眶浅脸皮薄,话题稍一不正经脸就红得像被聚众调戏了一般,任谁看也没有个最年轻主任的样子,也时常让大家忘记了他成熟细心的那一面。而今整个科室被迫陷入了回忆的怪圈,才一个接一个地想起了这么个鲜活的人鲜为大家谈论的那一面,才一个接一个地在遗言提到自己的时候或激烈或沉默地流了眼泪。

  马佳找到钥匙以后收拾了蔡程昱留在医院的东西,接蔡妈妈去了蔡程昱家。很少有人来过蔡程昱的家,马佳把车开到楼下才想起来自己这应该是第一次进到这个属于蔡程昱私人的空间。

  家里整洁的过分,7楼望出去仿佛连树叶上的脉络都映在眼前,看来蔡程昱出发前兴奋到把玻璃都擦了一遍。蔡程昱这个房子不算大,但是屋子里过少的摆件和工具让房子显得有些空荡。

  “你看这灶台,新的一样。”蔡妈妈第一反应就是进了厨房这个最有生活气的地方,果然场面如她所想,干净的像个样板间,“这孩子忙起来不要命似的,你看看这冰箱里这都是什么,咖啡,罐头,诶呦还有两个鸡蛋。我一劝他歇一歇,他就说他歇了不就没有钱赚了吗…他哪是喜欢钱啊,他就是担心我自己一个人过得不好,他不能尝尝陪着我,就隔三岔五给我打钱……”蔡妈妈跌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他要是真爱钱你说他这些年钱都花到哪去了?自己掏腰包给患者做手术省医药费都数不清多少次了,这孩子就是嘴犟啊,这些年也没个说心里话的人…”

  马佳蹙眉想起语音里占了不小篇幅的那个现在还躺在三号床上的孩子,没有开口再告诉蔡妈妈还有这么个在遗言里登场的患者,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开口:“程昱也认我这个佳哥,跟我说过不少心里话。我记着有一天他喝了点小酒,一直在说哥我觉得我妈这些年太不容易了,但我又不知道怎么样对她好,我就拼命地赚钱,给她买东西给她打钱,我就想让她知道他儿子现在还挺有出息,好让她在老街坊邻居面前能直起腰板吹吹牛,您这些年为了他受了不少委屈,他都知道。”

  “哪有什么委屈啊…”蔡妈妈抱着茶几上他们母子俩的合照一口气叹得磕磕绊绊。

  “他…那些话都发给你了是吗?能不能让阿姨听听?”

  “当然了。”马佳点开微信把和张超不沾边的语音都给蔡妈妈放着听了听,蔡妈妈抱着那张照片听完了语音,也流完了眼泪。

  “果然,这孩子留遗言都离不了交代钱。”

  “那个孩子,我能去看看他吗?或者,我来带着他行吗?”

  那当然更好。应该也是他所希望的。

  

  

  

  第二天马佳去领了蔡程昱的遗物,看着那张明信片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去找当时医疗团的大夫要了张超的联系方式。

  当晚张超就出现在深夜的急诊大厅里,看着还有些不知所措。方书剑正好看到,给人指了个路说:“佳哥在天台上,直走到头上电梯。”

  循着方书剑指的路,张超走了老久才爬到了天台上去。

  “这个该是给你的。”马佳看人过来把那张皱巴巴的明信片递了过去,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表示出他不只有这一句话要说。

  “对不起…”

  “没必要对不起,走哪条逻辑也怪不到你头上。”马佳手里还端着听啤酒,“这孩子,真的是挺喜欢你的。”

  “…”

  “你的一举一动有很多人看着,我不希望他因为你受到什么议论。”

  张超想起自己最后赌气没有唱给蔡程昱听的歌,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感又来了。

  “他…有没有留给我什么话?”

  “没有。”马佳锤了锤栏杆转身就走。

  其实有,马佳已经告诉了张超了,只不过换了种语气。蔡程昱说,想办法让张超假装不认识他,张超是公众人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蔡程昱还说,别告诉张超是他说的。

  

  张超最终没有出现在葬礼上。

  

  

  

  幸存的九人陆续伤好出院,也大量地接受了航空公司关于事故情况的调查和各界媒体的采访。

  他们不约而同地讲起了那个近乎绝望的湿淋淋的晚上,有一个年轻医生和一个更年轻的护士。

  小女孩的母亲说,她就坐在那个医生左手边,是他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女儿。

  空乘说飞机还没坠落的时候是那个医生及时在混乱中发现了有些乘客因为没有及时戴上氧气面罩陷入昏睡。

  一个女孩说医生是因为看着幸存的人接二连三地因为没能得到救治死去,情绪有些崩溃决定出去找救援,她说他的男朋友也是得救以后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张静作为另一个英雄人物接受采访时平静地解释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只是侥幸受伤很轻能行动,就跟着医生一起帮忙。又有些夸大地描述了那位医生当时的伤势,腿上止血的衬衫,手臂上扯开的伤口,淋着雨转移重伤员,高烧意识模糊跌跌撞撞地出去找救援,最后交代了这位医生就是最后被发现的那位蔡姓乘客。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不介意添油加醋地将他塑造成一个真正的英雄,只有他昔日的那些同事看着报道沉重地叹气,马佳看着墙上的锦旗叹得更重,“程昱最讨厌这些小学课文一样的报道了。”

  但记者采访到医院后所有同事依然选择了守护蔡程昱的光辉形象,连蔡程昱从义务教育阶段到博士生毕业的几位老师都被记者找到,然后细致地记录下一个优等生的成长历程。那位重伤刚刚痊愈回到工作岗位的女医生再度接受了采访,描述了她当时看到的男医生勇斗歹徒的场面。蔡程昱当时特地躲到廖院长办公室去,到底是白躲了,新旧两桩夹着无数细枝末节的事情被翻出来,蔡程昱彻头彻尾地成了个英雄。

  那些受过蔡程昱帮助的患者也纷纷跳出来为这份轰动社会的英雄形象再添一把火,墙上的锦旗跟红得发紫的那些模特一样接受着无数轮特写拍照。马佳没有能力阻止铺天盖地地惋惜和赞扬,只是固执地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没有让这些记者找到蔡妈妈那里去再给老人家添一份愁。

  可笑又可悲。

  一个死去的人,受得起一切称颂。

  

  铺天盖地的报道持续了两个多月才渐渐失去了讨论度,连带着蔡程昱的母校,医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正面影响,几个校友墙上都多了一份优秀医生蔡程昱的履历,蔡主任办公室都快成了人民医院的观光景点。

  上海的冬天已经来了,透进骨头缝里的寒意催生着生活还得继续的苦涩。急诊室依旧是连轴转,只是多了不少在主任办公室门口驻足停留的病人和家属,多了几句年轻有为潇洒帅气的称赞。

  寒假时候张静真的来了人民医院实习,还被分到了急诊室。刚一报道马佳跟一变态一样拉着小姑娘的手,问他的好弟弟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张静说:“他说我们都会好好地回来。”

  我真的回来了。

  可他没回来啊。

  

  音乐会一站一站地办下去,彩蛋场场不同,每场的固定节目却都是那首歌,送给空难中丧生的人们。粉丝们不知道为什么那首歌永远要扶着舞台正中麦架,盯着那束山茶花唱完,却会配合在那首歌响起时祭奠去世的人们和那个年轻的英雄医生。

  巡演到上海场的时候,那里坐了一个女孩,听说是当时和那个医生一起的护士。

  张超搭着马佳的线把张静约出来的时候,小姑娘还以为自己上了什么当,将信将疑地去了约好的那家咖啡厅,还真的见到了全副武装坐在角落里的张超。

  张超把点好的咖啡推到女孩跟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本来你是打算去看我的演出的,所以邀请你来看我明天的演出。”

  女孩接过张超递过来的票,一排一座。

  “我记得他当时特别得意的和我说,你选秀决赛上那首歌,是写给他的。”

  “原来你说在那里经历的所有美好,是他啊。”

  “是啊,都是他。”

  “原来他早都知道了。”张超兀自失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此行不只是来送票的,清了清嗓看向张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演唱会上介绍你。”

  “介绍我?”

  “我希望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座位,属于那样一个人。”

  “好。”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当时的事情,你知道媒体报道什么的…”

  “你想听的话现在就可以。”张静歪了歪头,“仔细想想采访的时候我口头作文写的也是够可以。”

  “虽然相识短短一天,但我执意认为他值得。”

  

  张超的音乐会巡演结束在三月初,大明星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出的薄西装,刚出剧场们就被一股子料峭春寒激得打了个寒颤,越发地想念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山村。

  于是张超就真的推了接下来的工作,第一次赶着初春去看望那些孩子,还有那片载着愈发沉重的回忆的好风光。

  一日的舟车劳顿颠到村口,孩子们一如既往地热情,阿海坐在村口的树杈子上,依旧是第一个看到了站在村口的张超。

  “张老师!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青春期的男孩子个子都长得猛,小一年没见阿海都快长到张超下巴的高度。

  “想你们了呗!”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围过来。

  张超有些奇怪明明是上课的时间孩子们却全都在广场胡闹,拍了拍曼曼的肩膀,“不上课吗你们?”

  “赵爷爷……去世了。”孩子们也一下子被泼了一大盆冷水,跟着张超一言不发地往学校走。

  没人赶着张超来之前收拾屋子,桌面床板都落了不小的灰。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打水拿抹布帮张超收拾着,直到张超看到孩子们找出意外发现的蔡程昱落在教室的一个笔记本。

  大概是蔡程昱的涂鸦日记本,十几页翻过去,都是张超。

  “电视上都说蔡蔡哥哥是英雄的…”

  “他本就是那样的人。”张超望向远处的山坡,柔和的夕阳像是从那个山坡上扫下的温暖的视线。

  

  

  张超第二天给孩子们上完了课,自然地顺着那条长着小腿高的杂草的小路去到了赵老师家。

  以往每次来张超都会在这里坐上几个下午跟这位老师侃大山,今天,几乎是下意识走上那条路,行到半途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但还是想去看看。

  院子久没人打理,两把躺椅受尽风雨已经褪了色有些裂痕,院门也虚掩着,很容易就能推开走进去。

  张超终于赶着初春来了一次,得见这满园的山茶花开起来是什么样子。

  满目纯白,满园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比起通篇辞藻华丽的文章,张超更喜欢这样置身于淡淡的香气中去品味这样的美感。很多事情并不能很好的用切实的语言行动去描述去落实,就像他和蔡程昱,说不清对错,讲不明因果,若要深追究,其实什么都没曾开始,只有一个半途夭折的约定。

  张超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像蔡程昱那样热烈的人,却最喜欢看这满园的每次来都只有绿叶的山茶。不过要是知道来来往往的人现在提到蔡程昱这三个字就肃然起敬,怕是看花也没有用,蔡程昱准要气得当场买醉。

  可惜,赴约的人没能看到这满园花开。

  

  

  张超在一个下午爬上了那个载满欢声笑语的山坡小空地,像个神经病一样拥抱了那棵见证过许多许多的大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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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有罪我祝大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蔡蔡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都是我编的别深究!

具体灾难场景由真实事件发散,都是假的孩子们好好的!!!

别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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